還沒見到尤利呢,楚源先看到了神情哀戚的緹娜。
怎么從別的巨鹿身上判斷情緒他不知道,但緹娜真的很簡單。
只要它不如平時那般活潑好動見到人就歡快的迎上來,那就絕對是情緒不佳。
要是連最基本的招呼都不打了,只一頭鹿站在那里,不必想,絕對是攤上什么事兒了。
“緹娜?”他輕輕喊了緹娜一聲。
緹娜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見是楚源,忙急切地道。
“楚源,你快去看看尤利吧!”聲音里甚至帶著幾分哭腔。
嚇得楚源真以為尤利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腳下本來就不慢的步子又快了三分。
以至于當他從巨鹿群中找到尤利所在的位置時,呼吸都有些急促。
尤利驚訝于他的焦急,心中隱隱有幾分感動,語氣仍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你來了啊,巨鹿的朋友。”
楚源靠近的腳步卻是有些遲疑,“你的角……”
要說尤利身上哪一點讓楚源記憶最為深刻,無疑是第一次初見時還掛著一個鳥巢的角。
他雖然不懂巨鹿的審美,但站在人類的審美角度來講,他在見識過多頭巨鹿,見了那么多頭巨鹿的角以后,尤利的角始終是最美的,曲折蜿蜒,卻又富有對稱的美感,并不因為巨大而顯得笨重,反倒是自有一股輕靈之氣。
然而此時,這對漂亮的鹿角卻是折了大半。
一只角連根斷了,只剩下光禿禿的頂端,上面的血已經凝了,黑紅一片。
另一只角稍微好些,卻也不過是只剩一個吐出來一截的茬子還掛在那兒。
要不是熟悉的語氣,楚源幾乎不敢認眼前的這頭巨鹿就是尤利。
楚源都替巨鹿感到心疼,尤利卻表現的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不礙事,只是一對角而已,來年春天又會長出來的。”
“根本不是這樣的……”緹娜的聲音里帶著哭腔,“不一樣了,不一樣了!”
“緹娜!”尤利難得嚴肅的呵斥了緹娜一聲。
年幼的巨鹿聲音一滯。像是再也待不下去一般,邁著小步跑了。
尤利輕嘆一口氣,“只是一對角而已……”
嘆息完,它又像楚源表示了自己的感激,或者說巨鹿一族的感激。
不僅僅是尤利這一支的巨鹿,還有其他共同被派遣出來對付惡魔蜘蛛的巨鹿。
它們都錯誤的估計了當下的形式,惡魔蜘蛛所積蓄的力量遠比它們想象的更多。
如果按照他們原先針對惡魔蜘蛛的計劃執行,別說是保住那些第一次參與戰斗的幼年巨鹿的性命,能做到不全軍覆沒就已經是大幸,別看它們現在的模樣狼狽,甚至還犧牲了好幾頭巨鹿——
是的,即使有強心針的幫助,仍舊有巨鹿死在了惡魔蜘蛛的圍剿之中。
但對于活下來的巨鹿們來說,能有當前的局面,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尤利先講了一下巨鹿這邊的戰損情況。
犧牲的巨鹿暫且不提,因為巨鹿強大的恢復能力,基本上只要不是立死,剩下的巨鹿只要養一養傷,補充一下消耗的能量,都能在短則一兩個小時,長則三五個小時的休憩后,恢復大概百分之五十到八十的戰斗力,具體恢復程度根據它們受傷程度有所不同而不同,但以巨鹿的作戰能力,別說百分之八十了,就是五十都很了不得。
因此巨鹿其實是不擔心持久戰的,如果不是蜘蛛的數量超出了它們的想象,它們甚至都不會出現犧牲的情況。
但以現在的情況而談,受傷的巨鹿如果發揮不出百分之一百甚至更多的戰斗力的話,且不提它們自身的危險性會隨之增加,躲在巨鹿防線之后的葬蛛嶺的防御壓力也會大大上升,人類可不像是巨鹿,沒有強悍身體的他們,即使有著城墻和眾多防御工事的保護,也很容易在遭遇惡魔蜘蛛的近身戰時被撕開防線。
眼見楚源臉上出現憂心忡忡的表情,尤利又及時表示它已經向自己的朋友們請求了援助。
“慢則明天,快則就在今天,我的那些朋友們就會趕來……”
見識過巨鹿和獅鷲獨特的通訊方式的楚源,對于巨鹿已經向外界發送了求援信息不覺得稀奇。
想到很快就會有更多的幫手,他松了一口氣,現在他們基本上是在被惡魔蜘蛛壓著打,根本推進不出去,像是楚源曾經想過的通過不斷建立防御工事向著蜘蛛巢穴推進的方法,目前來說根本用不了。
還推蜘蛛巢穴呢,別被蜘蛛先把家給推了就很不錯了!
不單單是如此,尤利還表示,楚源讓它特別邀請的朋友,也即將在短時間內到達。
說起這個朋友,楚源的眼睛可就亮了。
他不是因為蜘蛛一直在向半島的方向擴張懷疑這些狗東西在竊取海里的資源偷偷發展嗎?
哪怕巨鹿尤利覺得不太現實,畢竟惡魔蜘蛛怕水,是它們多年以來的常識,卻還是應楚源的要求,向一個它生活在海中的朋友發去了請求,對方答應的倒是很快,就是距離實在是太遠了,趕過來得花不少時間。
巨鹿畢竟是生活在陸地上的物種,它們很少靠近海邊,也不怎么管海里的事情,用它們的話來說,海洋有著自己的規則和秩序,因此熟人不多,當巨鹿表示自己邀請了一位朋友過來查看周邊海域的情況時,楚源還有些擔心,如果真的如他所料的的話,對方能不能處理這個問題,沒想到尤利卻是向他保證道。
“如果那些蜘蛛真的敢在海里筑巢的話,那么我朋友到來之時,就是它們的死期。”
楚源不明白尤利的自信從何而來,只知道尤利這位海中的朋友,有著超乎常人想象的體型。
海里的生物通常都小不到哪里去,楚源直接帶入了在前世看過的一條舌頭就堪比十幾頭大肥豬重的藍鯨。
一人一鹿,兩個頭領,交換完彼此的情況,又說起了物資的事情。
尤利向楚源申請了更多的強心針,巨鹿很需要這個類似于腎上腺素一樣的藥劑。
好多頭巨鹿都是靠著強心針支撐過來——以至于它們退下戰場后現在看起來格外的虛弱。
但是沒辦法,強心針的本質,就是榨出身體里尚未開發出來的潛質。
對于死而復生的楚源來說,強心針的作用是喚醒他那還沒有適應高強度跳動的嶄新心臟。
但對于巨鹿們來說,強心針的作用卻是將它們骨髓血肉里還沒來得及釋放的能量有一分算一分的全榨取出來。
只要能挺過最危險的那一瞬間,身體很快就會在群體恢復的buff下支棱起來。
只是用過強心針的巨鹿,尤其是用過太多次強心針的巨鹿,就像是榨干了最后一滴水的海綿。
即使放在滿滿的一池子水里,想要完全浸透,恢復到之前那個水潤勁兒,總是再需要一些時間!
然后是更多的空間背包,和高爆炸彈——比起巨鹿,那些跟隨巨鹿一起作戰的普通生物戰損更高。
哪怕靈活如白猿,以它們羸弱的身板,被蜘蛛擦到碰到,就是即死當場。
它們身上背負著的空間背包和里面的物資,自然也是隨之破碎開來并且灑落。
不過這些普通的動物們并沒有退縮,哪怕死了無數的同胞,但凡是在戰場上能出一分力的,還是會選擇出一分力,倒不是它們有多么的大義凜然,而是它們祖輩都生長在這塊地方,一旦離開,它們就必須得與其他地方的族群爭奪地盤,屆時造成的傷亡,未必會比現在參戰少到哪里去,與其因為搶不到領地憋屈的死在森林里,不如放手一搏——
如果巨鹿能夠趕走森林里的蜘蛛,在大量的生物外逃的外逃,被蜘蛛弄死的弄死的情況下,它們無疑可以占據一片資源更加豐富的領地休養生息。
在楚源和尤利說話的期間,其他人也沒有停下忙碌,巨鹿的營地里,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
一個個穿著白色大褂的人類,手持鐮刀,向著巨鹿揮去。
“醫療隊的想法很不錯。”尤利稱贊道。
這些領民們當然不是要對巨鹿們不敬,而是在用鐮刀為它們清理那些中毒后腐爛化膿的傷口。
巨鹿的恢復能力雖然強,撕裂的傷口幾乎頃刻間就能愈合。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傷口上沒有附著別的物質,比如說毒。
就目前來看,大多數蜘蛛是無毒的,這里的毒并不包括地蜘蛛帶有腐蝕性質的蛛絲蛋白。
毒對于動物來說,是一種奢侈的物質,君不見諸多生靈,有幾個用毒的?
即使是用毒的,毒量是不是也很少?
但再怎么稀少,價值昂貴,惡魔蜘蛛們家大業大,總能搞出一些來。
這些毒蜘蛛們制造的傷口,巨鹿們雖然可以靠著強悍的身體素質與群體恢復的能力,使得本應該擴散到全身的劇毒只停留在破損的傷口附近,但想要在短時間內將其處理掉卻是不容易,如果沒有外力的幫助,至少也是十幾天甚至是數個月才能完全清除舊疾,好在楚源提前想出了一個法子——
給巨鹿做手術!
現有的條件,給人做手術不現實。
不管是刀具的鋒利程度,麻醉藥的效果,還是消毒殺菌的能力……
都不用說理論條件的事情,光是物質層面就不支持,別做個手術,造成了百分之三百的死亡率,那可真的貽笑大方了,但給巨鹿做手術就沒這個顧慮。
它們忍痛能力很強,人中有關羽刮骨療傷,巨鹿們個個都是刮骨療傷的關羽。
因此不需要提前打麻藥,就可以直接清創,鐮刀將腐肉一塊塊挑開,挖出來,直到看到里面的好肉,再用蒸餾過的清水反復沖洗個幾遍,只要看到巨鹿敞開的傷口里有嫩肉開始蠕動,那么這一次的治療基本上就能成了,靠著巨鹿堪稱彪悍的恢復力,他們甚至不用打麻藥!
幾個在巨鹿身上動刀子的領民,都是個頂個的好手,他們并非專業的醫師,不過他們之中有好幾個與醫師相近的技能,比如說“剝皮”,“屠宰”……
咳咳,都是很有用的醫療技能嘛,只有這樣的人才,才能將笨拙的鐮刀玩出手術刀一般的精巧!
從天亮到天亮,一天一夜的鏖戰,城墻還是那堵城墻,蜘蛛還是那些蜘蛛,人的精氣神卻已經換了一個樣。
再站上城墻的士兵,已經不再像是昨天那樣緊張局促。
他們重復著已經熟悉了很多遍的操作,裝彈,拋彈。
聽著轟的一聲巨響,將新的高爆炸彈從腳底下的木箱子里取出來。
甚至還有心思比較:“嘿,我們炸得蜘蛛比較多,你們準頭不行,歪了!”
“你們準頭才不行,你們懂什么啊,我們這是在校正,校正懂嗎?”
在這樣的氣氛當中,蜘蛛巢穴正中心,地底深處,一片半是海水半是陸地的洞穴空間里,睜開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長在一個身段玲瓏,凹凸有致,只是皮膚較為黝黑的女性身體身上。
她本是懸浮在半空之中的,像是沒有重量一樣,沒有衣服,自然也沒有頭發。
直到這雙眼睛睜開,身體才如在水中漂浮的人重新找回站立的中心一般直立起來。
赤裸的腳尖踩在地上,目光仿佛能夠穿透空間一般,準確地看向了葬蛛嶺。
“神……之子。”她的聲音艱澀,像是才學會說話的人一樣。
下一秒,她邁開步伐,朝著洞穴的出口走去,走著走著,那人類的雙腿,突然自她腰下分裂,變成八條長著倒刺的漆黑蜘蛛腿,似乎是覺得這樣的形態讓她感覺更加的舒服,她活動著靈活的八條腿,原地熟悉了一下身體,顯得十分自在。
楚源以一種將脖子甩斷的姿勢猛地回頭,看向遠處蜘蛛巢穴的方向。
心臟咚咚咚咚,有如雷鼓,他倏地站起來,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有什么東西過來了!”
他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敏銳程度。
就像是先前在城墻上與黃斑蜘蛛的戰斗一樣。
身體先頭腦一步,對他做出了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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